5
下一秒。
他腿一软，直接跪在我面前。
“大小姐！”
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我们医院！”
“是我管理不力！是我有眼无珠，让您受委屈了！”
整个走廊，死一样的寂静。
刘主任脸上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伟脸上的嚣张得意，凝固成一个无比滑稽的表情。
他伸出手指着我，疯狂颤抖。
“大、大小姐？什么大小姐？董事长的……”
话音未落。
CEO猛地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面目狰狞地扑向张伟。
“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一巴掌狠狠扇在张伟脸上，清脆的响声炸开。
“敢在寰宇集团的公主面前放肆！你他妈想死吗！”
公主。
这两个字，像一道天雷，直直劈在张伟的天灵盖上。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瘫坐在地面上，大脑一片空白。
“叮”
电梯门开了。
我父亲在一众保镖和法务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走廊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那些刚才还对我指指点点的人，此刻全都垂下头，恨不得当场消失。
父亲没有看任何人。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抬手，动作轻柔地帮我理了理微乱的衣领。
眼神里，全是心疼。
“晚晴，爸爸来了。”
我只觉眼睛一热。
他转过身。
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张伟，像在看一堆垃圾。
“寰宇集团，没有你这样的员工。”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法务部会追究你滥用职权、损害公司名誉的一切责任，包括刑事责任。”
张伟的瞳孔猛地放大，裤裆处，一片深色的水渍迅速蔓延开。
他身后的林秀雅，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发出一声尖叫，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没有人去扶她。
我父亲的视线，落在了抖成一团的CEO身上。
“这家医院。”
他语气平淡。
“是时候换个清醒点的管理者了。”
CEO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刘主任更是缩在墙角，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缝里。
保镖上前，面无表情地架起已经失禁的张伟，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向电梯。
有护士手忙脚乱地去掐林秀雅的人中。
我站在父亲身边，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的收场。
6
我父亲的话，彻底压垮了张伟。
他连滚带爬地跪到我父亲脚边，涕泗横流。
“不是我！董事长，真的不是我！”
他猛地指向身后瘫软的林秀雅，声音凄厉。
“是她！都是这个疯女人！是她说要把子瑶打造成全网最惨的病弱网红，这样就能吸引眼球，方便我拉业务，和我没关系啊！”
刚清醒过来的林秀雅瞬间炸毛，从地上弹起来。
“张伟你放屁！明明是你嫌我赚得少，说只要女儿的病能反复，打赏就源源不断！”
一场狗咬狗的闹剧，在走廊里上演。
我只觉得聒噪。
“够了。”
我打断他们，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
“我怀疑，这不是第一次。”
我的目光扫过这对丑陋的男女。
“必须彻查。”
父亲朝身后的法务团队递了个眼色，他们立刻上前，接管了一切。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实习护士服的年轻女孩，从人群后挤了出来。
她脸色发白，手抖得厉害，却还是鼓起勇气，将一部手机递到我面前。
“苏医生……这个……”
手机屏幕亮着，是一个聊天群的界面。
林秀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疯了一样扑过来想抢夺手机。
“你干什么！把手机还给我！”
保镖反应迅速，一把将她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我接过手机。
群名是：【秀雅姐姐的真爱守护群】。
我的目光一行行扫下去，浑身发冷。
法务人员直接念出上面的内容。
“昨天的直播效果不错，就是瑶瑶的脸不够肿，家人们有没有好办法？”
下面一条回复：“秀雅姐，试试芒果，我女儿一吃就肿成猪头，拍照特别有破碎感。”
林秀雅的声音：“好主意，明天就试试。”
再往下翻。
“家人们，上次喂了点海鲜，瑶瑶直接进了急救室，那天的打赏直接翻了三倍！感谢家人们的火箭！”
“秀雅姐牛逼！为了瑶瑶的流量，对自己女儿都这么狠！”
触目惊心的对话，一条接着一条。
原来，孟子瑶反复的心律不齐，急救，甚至今天的心室颤动……
全都是人为。
是她的亲生母亲，为了直播间的打赏和流量，一次又一次，亲手将她推向死亡的边缘。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不……不是的……你们胡说！”
林秀雅还在疯狂挣扎。
就在这时。
病房里，传来一个极其微弱声音。
“妈……”
所有人瞬间静止。
我们回头。
孟子瑶醒了。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眼神麻木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她听到了。
她什么都听到了。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所以，我生病……都是你故意的？”
林秀雅的挣扎，瞬间停止了。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病床上女儿那双死寂的眼睛。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警察到了。
“林秀雅，张伟，你们涉嫌故意伤害，跟我们走一趟。”
林秀雅没有再反抗，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嘴里喃喃着：“瑶瑶，妈妈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回应她的，只有孟子瑶缓缓闭上的的眼睛。
医院CEO和刘主任，像两条死狗，瘫在地上。
我父亲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这家医院，我会亲自接管。”
“至于你们，”他指向门口，“滚。”
7
闹剧收场，人潮散去。
孟子瑶醒着，却像死了一样。
她就那么躺着，眼睛睁着，眼神空洞。
不吃不喝，不哭不闹。
护士给她擦身，她一动不动
我守在她床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
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住了
“这不是你的错。”
她没有反应，连眼珠都没转一下。
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沉沦下去。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助理的电话。
“查一下孟子瑶的外婆，林秀雅应该阻拦了她的一切探视。”
不到半小时，资料和地址就传了过来。
第二天，一个头发花白、满脸风霜的老人。
被我的保镖带到了病房门口。
她提着一个旧保温桶，局促不安地看着我。
“我……我能看看瑶瑶吗？”
我点头，为她推开门。
老人一看到病床上瘦得脱了相的外孙女，眼泪顿时充满眼眶。
她扑到床边，颤抖着手，想摸又不敢摸。
“我的瑶瑶啊……外婆对不起你……”
泣不成声。
孟子瑶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老人布满皱纹和泪水的脸。
良久。
一声极其微弱的、像小猫一样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下一秒。
积压了太久太久的痛苦、恐惧和委屈，彻底爆发。
她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身体剧烈地抽动。
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
老人紧紧抱着她，祖孙俩哭成一团。
我退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她们。
我联系了全国最好的心理医生。
看着窗外，我以为最糟糕的时刻已经过去。
希望正在萌芽。
这时，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通。
电话那头，是林秀雅阴冷怨毒的声音。
“苏晚晴。”
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规避了坐牢
她的声音，充满了阴狠。
“你毁了我的一切。”
我懒得跟她废话，正要挂断。
她却像知道我的想法，突然发出一声低笑。
“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那怨毒，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出来，钻进我的骨头缝里。
我挂断电话。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个名字。
【安保队长】
一条信息，冷静地发送出去。
“目标出现，启动A级预案。”
8
开庭前一天，我接到林秀雅的电话。
她威胁我，必须在法庭上翻供，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
否则，后果自负。
我嗤之以鼻，直接挂断。
我的安保系统是顶级的，她掀不起任何风浪。
第二天，我从医院的地下车库取车。
一辆清洁车，毫无征兆地横在我车前，挡住了去路。
我皱眉，按了下喇叭。
车上的人影没有动。
我正要再次鸣笛，那个人影突然从车后窜出，疯了一样朝我扑来。
她穿着宽大的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手里，赫然是一支闪着寒光的针管！
是林秀雅！
“苏晚晴！”
她面目狰狞，声音嘶哑扭曲。
“我要让你也染上病！让你生不如死！”
我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后退。
针尖在昏暗的灯光下，离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两道黑影从停车场立柱后闪电般冲出。
是我的保镖。
他们一人擒住林秀雅的手腕，另一人反剪她的双臂，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砰！”
针管摔在地上，里面的不明液体溅出。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我看着被制服的林秀雅，心跳还没平复。
她却趴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回荡，刺耳又诡异。
“你以为……这就完了？”
她抬起头，那张扭曲的脸，对我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
“苏晚晴，你猜猜，你那个宝贝病人……现在在哪儿？”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在我心中。
口袋里的手机，在此刻疯狂震动起来。
是护士打来的。
我接通，听筒里传来护士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声音。
“苏医生！不好了！”
“孟子瑶不见了！病房是空的！”
“她在床头……留下了一封遗书！”
林秀雅的笑声更大了，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你救不了她！你永远都救不了她！”
“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就要毁掉你最在乎的东西！”
“苏晚晴，你还是输了！你输了！”
她的尖叫，混杂着护士焦急的呼喊，在我耳边炸开。
我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不稳。
我输了？
不。
我不能输。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自杀的人，会去哪里？
一个对世界绝望的人，会去哪里？
心理医生的话，突然在我脑中闪现。
那份关于孟子瑶的心理评估报告。
童年唯一的快乐记忆。
城郊，一个湖边公园。
9
车子甩尾停在公园门口。
我冲向湖边。
远远的，一个瘦弱的身影，正一步步走向的湖心。
水已经没过她的膝盖，还在坚定地向前。
我的心脏瞬间被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我没有喊，也没有跑。
我怕惊动她，怕她做出更决绝的举动。
我只是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
“孟子瑶。”
我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
她停住了。
缓缓地回过头。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麻木的死寂。
泪水无声地滑落。
“苏医生。”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我逃不掉的。”
“她的声音，永远在我脑子里，告诉我，我活着就是个错误，我死了才有价值。”
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刺穿。
林秀雅，那个魔鬼，她不只毁了女儿的身体，更在她心里种下了最恶毒的诅咒。
我向她伸出手，隔着几米的水面。
“那就证明她是错的。”
“自由不是逃避，不是死亡。”
“是为自己活下去。”
“你的未来，你的人生，她永远无法再染指。”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这才是对她最狠的报复。”
报复。
这个词，让她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亮光。
她看着我的手，又看看身后深不见底的湖水。
远处，凄厉的哭喊声传来。
“瑶瑶！我的瑶瑶啊！”
是外婆。
她被保镖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奔来。
孟子瑶的身体剧烈一颤。
她看着岸上为她心急如焚的外婆，再看看伸着手的我。
那一点微光，终于在她眼中燃起。
她退后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
她踉跄着冲出水面，扑进我的怀里。
下一秒。
她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身体剧烈地抽动。
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呼吸到第一口空气。
我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我的肩头。
外婆也扑了过来，祖孙俩抱在一起，哭声响彻整个公园。
我的安保队，将整个现场牢牢控制。
后续的审判，毫无悬念。
林秀雅因故意伤害、虐待、绑架未遂等多项罪名，被重判入狱二十年。
她在法庭上尖叫咒骂，最终被法警强行拖走。
张伟的公司以他严重损害名誉为由，将他告上法庭。
他不仅丢了工作，还背上了天价的赔偿，身败名裂。
寰宇集团更换了医院的全部领导层。
刘主任和前CEO，在行业内彻底消失。
孟子瑶跟着外婆回了南方老家。
她拒绝了我的心理医生，她说，她想自己走出来。
我尊重她的选择。
生活重归平静，那场惊心动魄的抢救，仿佛一场噩梦。
半年后。
我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人地址的包裹。
打开，是一张明信片。
照片上，孟子瑶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站在一片无垠的向日葵花田里，笑得灿烂夺目。
是我从未见过的，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阳光洒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10
明信片背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苏医生，我在学着为自己呼吸。谢谢你。”
我攥着那张小小的卡片，久久地站着。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网红母亲虐待亲女牟利案宣判，主治医生苏晚晴坚守底线获赞》。
苏晚晴。
我的全名，赫然在列。
我瞳孔骤然一缩。
不是说好了匿名的吗？
我点开新闻。
报道里，我的照片倒是打了厚码，只在文末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主治医生苏晚晴”。
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
“寰宇集团董事长的女儿原来叫苏晚晴！”
“卧槽！破案了！难怪那个张伟死得那么惨！原来是惹了真公主！”
“我就说一个普通医生哪来这么大能量，果然是资本的力量。”
“呵呵，大小姐体验生活来了？拿病人作秀，最后还给自己立了个光辉伟岸的人设，真高明！”
“楼上的酸鸡，没看新闻吗？要不是苏医生，那女孩早死了！”
“谁知道是不是联合炒作？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恶意的揣测，像潮水一样涌来。
我救了一个女孩的命。
到头来，却成了他们口中一场精心策划的“秀”。
胃里一阵翻搅，我关掉手机。
回到家，父亲正在书房等我。
他面前的茶还冒着热气，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没有看我，只是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寰宇集团青少年心理健康与权益保护基金会”。
成立批文。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翻开，法人代表那一栏，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苏晚晴。
一瞬间，网上那些恶毒的言论都变得无足轻重。
父亲这是在告诉我，他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他只在乎我，想做什么。
“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终于抬眼看我，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寰宇，永远是你的后盾。”
我眼眶发热，握紧了那份文件。
作为医生，我治愈病人的身体。
但这一次，我庆幸自己还能守护一个破碎的灵魂，让她有机会迎向新生。
拥有力量的意义，或许正在于此。
这感觉，比任何一台成功的手术都更让我满足。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