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天!
只有三天!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将我刚刚手刃仇人的那点快意炸得粉碎。
我装瞎三年,卧薪尝胆,收集了无数沈兴邦暗中转移资产、排除异己的证据。
我原以为,只要扳倒顾伟这个关键的伪证人,再联合父亲留下的旧部,就能在董事会上将沈兴邦一军,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要直接釜底抽薪,把整个盛世集团卖掉!
一旦核心资产被转移,盛世就只剩一个空壳子,我手里就算有再多证据,也回天乏术了。
我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怎么会知道?”我死死地盯着陆沉,声音都在发颤。
这个计划,沈兴邦绝对做得滴水不漏,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因为……”陆沉的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像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孩,“那个准备收购盛世核心资产的海外资本,就是我旗下的公司。”
我彻底懵了。
所以,沈兴邦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从头到尾都在陆沉的掌控之中?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恐惧。
他的心机,他的手腕,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沉可怕。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语气却不容置喙,“或者说,帮我自己。我父亲耗费半生心血才稳住的盛天集团,我可不想看着它被沈兴邦这种蠢货拖垮。”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
“沈念,你一个人的力量,斗不过他。你手里的那点股份和所谓的证据,在绝对的权力和资本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但如果,你加上我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像伊甸园里的毒蛇。
“我是盛世新任总裁,手握董事会近半数的支持。而你,是盛世集团创始人沈振华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是名正言顺的主人。”
“我们两个联手,才是唯一能阻止沈兴邦,夺回盛世的办法。”
我的心脏狂跳不止,理智告诉我应该推开他,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可我的身体却无法动弹。
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切中了我的要害。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条件呢?”我冷冷地问。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陆沉这种食肉动物的面前。
他肯帮我,必然有他的图谋。
“聪明。”陆沉似乎很满意我的上道,他终于松开了我,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皱的西装。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一个掌控全局的帝王,缓缓抛出了他的条件。
“很简单。”
“跟我结婚。”
我猛地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疯了?”
“我没疯。”陆沉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沈念,这不是儿戏。沈兴邦能坐稳董事长的位置,靠的就是他‘沈家人’的身份。而你,一个失踪三年、声名狼藉的‘瞎子’,就算突然出现,也很难让那些老股东信服。”
“但陆太太的身份,不一样。”
“我们陆家在京圈的地位,我父亲在商界的声望,以及我本人手中掌握的资本,这些加起来,足以让你名正言顺地站到所有股东面前,成为他们唯一且必须的选择。”
“一场商业联姻,各取所需。我帮你夺回公司,你帮我完成和我父亲的约定,稳固我在盛世的地位。”
他顿了顿,漆黑的眼眸锁死我,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当然,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话锋一转,薄唇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我可以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他转身,走到门口,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明天这个时候,我需要你的答案。”
“沈念,想清楚,是选择当我的陆太太,做回你的女王;还是选择当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眼睁睁看着你父亲留下的帝国,彻底飞灰烟灭?”
6
一天的时间。
陆沉给了我一个看似有得选,实则别无选择的抉择。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夜未眠。
窗外的天色从漆黑,到鱼肚白,再到彻底大亮。
我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陆沉的话,以及过去三年我经历的一切。
我恨他。
恨他的自以为是,恨他的掌控欲,恨他将我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看成一场小孩子过家家。
可我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我太天真了。
我以为凭借自己收集的那些证据,就能将沈兴邦拉下马。
可我忘了,在资本的世界里,规则是由最强大的人书写的。
而现在的我,太弱小了。
三年前,我之所以从订婚宴上逃跑,不仅仅是不想接受一场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
更是因为,我在父亲的书房里,无意中听到了他和陆沉父亲的对话。
父亲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怀疑有人在暗中下毒,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我那位野心勃勃的叔叔,沈兴邦。
他将我托付给陆家,名为联姻,实为托孤。
他希望陆家的势力能成为我的庇护所。
可年少轻狂的我,不愿被人摆布命运,更不相信父亲会出事,我选择了逃离。
结果,我逃走后不到半年,父亲就“因病”去世。
沈兴邦顺理成章地接管了盛世集团。
我后悔了。
我后悔自己的任性,后悔自己没有听父亲的话。
这三年的隐忍和装瞎,是我对我自己的惩罚,也是我唯一的复仇之路。
可现在,陆沉却告诉我,这条路,走不通。
叮咚——
门铃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从猫眼里看去,是陆沉的助理周扬。
我打开门,他恭敬地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
“沈小姐,这是陆总让我交给您的。他说,您看完之后,或许能更快做出决定。”
我接过平板,屏幕上是一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一家装修奢华的私人会所。
我的叔叔沈兴邦,正满脸谄媚地对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介绍着一份文件。
那份文件,正是盛世集团核心资产的转让协议。
而视频的角落里,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赫然在列——顾伟。
他虽然站在角落,但脸上那副急于邀功的嘴脸,我化成灰都认得。
视频里,沈兴邦指着顾伟,对那个外国人说:“威廉先生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会把沈念那个小贱人送到陆沉的床上。陆沉年轻气盛,又好面子,一旦他沾了这种丑闻,必然会名誉扫地,董事会那帮老家伙就不会再支持他了。到时候,我们吞并盛世,就再无阻碍。”
我的血液,一瞬间冷到了冰点。
原来,顾伟把我送上陆沉的床,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总监的位置。
这从头到尾,都是沈兴邦设下的一个局!
一个用来对付陆沉,也用来彻底毁掉我的局!
而我,还傻傻地以为,顾伟只是个贪婪的蠢货。
我握着平板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这时,周扬又递过来一份文件。
“沈小姐,这是陆总在三年前,匿名为您购买的一份信托基金,里面有盛世集团5%的原始股份,是沈董事长生前,私下拜托陆总为您保管的。”
“他说,这是您父亲留给您的,最后的武器。”
我颤抖着接过文件,眼泪,终于决堤。
原来,我不是孤身一人。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父亲和陆沉,一直在用他们的方式保护着我。
我擦干眼泪,抬起头,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拨通了陆沉的电话。
“我答应你。”
“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
电话那头,陆沉低沉地笑了起来,仿佛早已料到我的答案。
“说。”
“我们的婚约,只是商业合作。一年为期,一年之内,我帮你彻底掌控盛世,你帮我查清我父亲的死因,将沈兴邦送进地狱。”
“一年之后,我们解除婚约,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声音喑哑而危险。
“一年?”
“念念,你太小看我了。”
“也太小看,你自己了。”
“我答应你。现在,穿上你最美的战袍,我的未婚妻,我们的战争,开始了。”
7
陆沉的效率高得惊人。
我电话挂断后不到半小时,顶级的造型团队、公关团队和法务团队,就已经齐聚我的公寓。
他们像流水线一样,将我从头到脚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改造。
当我换上那条陆沉亲自为我挑选的,如血般鲜红的抹胸长裙,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整个客厅都安静了。
陆沉就站在落地窗前,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从我的头顶,一寸寸往下,像是最严苛的鉴赏家在审视一件即将震惊世界的艺术品。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我的脸上,眼底翻涌起浓稠的墨色,带着滚烫的占有欲。
“很美。”他向我走来,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挺拔如松,也愈发危险如兽。
“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即将盛开在敌人的尸骨上。”
他朝我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掌心向上。
我将手轻轻搭了上去。
他的手很烫,力道却很稳,紧紧地将我包裹。
“我们的第一步,是什么?”我问。
“搅乱棋局。”陆沉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沈兴邦以为他掌控着一切,那我们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失控。”
他看向公关团队的负责人,“可以开始了。”
负责人点点头,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十分钟后。
全网所有主流媒体的头条,都被一则爆炸性新闻占据。
《盛世集团失踪三年的千金沈念高调回归,即将与新任总裁陆沉大婚!》
新闻里,附上了一张我与陆沉的合照。
照片上,我身穿红裙,挽着他的手臂,笑得明艳动人。而他,则低头凝视着我,眼神里的宠溺和占有欲,几乎要溢出屏幕。
这张照片,是刚才造型师为我们拍的,却被P得像一张流传多年的情侣照。
紧接着,第二波通稿发出。
《豪门恩怨!知情人士爆料,沈念小姐三年前因车祸失明,实为叔父沈兴邦一手策划,意图侵吞家产!》
第三波,第四波……
一时间,关于沈兴邦谋害兄长、迫害侄女、意图掏空公司的丑闻,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疯狂传播。
盛世集团的股价,应声暴跌。
我看着手机上不断跳出的新闻,心潮澎湃。
这就是陆沉的力量。
他甚至不需要真正的证据,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掀起一场足以淹死沈兴邦的舆论海啸。
“这只是开胃菜。”陆沉看着我震惊的表情,淡淡地说道。
“舆论只能动摇军心,真正能决定胜负的,还是三天后的董事会。”
“沈兴邦现在一定焦头烂额,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反扑。而他反扑的第一步,就是毁掉你。”
陆沉话音刚落,他的助理周扬就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走了过来。
“陆总,沈兴邦那边有动作了。他们买通了顾伟,让他召开记者发布会,指控沈小姐您品行不端,为了攀附权贵,主动勾引您,并伪造证据,诬陷自己的叔父。”
“发布会的时间,就在一小时后。”
我心中一紧。
顾伟那个人渣,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他手里有我“瞎了”三年的证据,如果让他胡说八道,一定会对我的形象造成巨大的打击。
我看向陆沉,他却一脸的云淡风轻。
“怕了?”他挑了挑眉。
我咬了咬唇,摇了摇头。
“很好。”他满意地笑了,然后对周扬下达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命令。
“去,联系我们所有能控制的媒体,去给顾伟的发布会造势,把场面搞得越大越好。”
“我要全京城的人,都去听听,他是怎么被我未婚妻‘勾引’的。”
“另外,准备一份‘大礼’,派人送到发布会现场。”
“一份,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大礼。”
8
顾伟的记者发布会,被安排在了京城最豪华的酒店宴会厅。
现场被布置得极其隆重,闻风而来的记者几乎挤爆了整个大厅。
沈兴邦为了给我致命一击,显然是下了血本。
我和陆沉,就坐在宴会厅二楼的VIP包厢里,通过巨大的单向玻璃,俯视着楼下这场由我们亲手导演的闹剧。
顾伟穿着一身人模狗样的高定西装,坐在发布台的中央,脸上带着悲愤交加的表情,活像一个被辜负的痴情怨男。
“各位记者朋友,大家好。今天我站在这里,是想揭露一个女人的真面目!”
他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将我塑造成一个心机深沉、水性杨花、为了金钱和地位不择手段的恶毒女人。
“她装瞎三年,骗取我的同情和照顾,却在我为我们未来奋斗的时候,背着我勾引我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盛世集团的新任总裁,陆沉先生!”
“她现在所说的一切,关于她叔父沈兴邦先生的指控,全都是她为了夺权,而编造的谎言!”
他演得声情并茂,底下的记者们闪光灯闪个不停,显然都信以为真。
我端着红酒杯,冷冷地看着楼下那个跳梁小丑,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不生气?”陆沉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跟一个将死之人生气,不值得。”我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
陆沉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我的后背传了过来,带着一丝性感的蛊惑。
他凑近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只收起了爪子,准备给猎物最后一击的猫。”
我的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他一把揽住了腰。
“别动,好戏要开场了。”
楼下,顾伟的表演进入了高潮。
他拿出了一段视频,视频里,是我“眼盲”时在家中生活的片段。
走路磕磕绊绊,倒水洒了一地,看起来确实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瞎子。
“大家请看!这就是她装瞎的证据!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活得如此笨拙?”
就在全场哗然,所有人都认定我是在撒谎时,发布会现场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发布台上。
为首的警察面容冷峻,对着满脸错愕的顾伟,出示了一张逮捕令。
“顾伟,你涉嫌参与三年前的一起故意伤害案,并伪造证据,妨碍司法公正。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顾伟彻底傻了,他疯狂地摇头:“不!你们搞错了!我没有!是她!是沈念在诬陷我!”
他像疯狗一样指着二楼我们的方向,可惜,他什么也看不见。
警察没有理会他的叫嚣,直接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就在这时,一个快递员捧着一个巨大的花篮,挤进了人群。
“请问哪位是顾伟先生?这里有您的一份‘贺礼’。”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警察打开了花篮上附带的卡片,高声念了出来:
“祝贺顾伟先生,喜提白金牢饭,牢底坐穿。落款:你的好叔叔,沈兴邦。”
全场死寂。
顾伟双眼一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
他到死也不会明白,出卖他的,不是我,也不是陆沉,而是他那个视他为弃子的,好叔叔。
这,就是陆沉送给他的,永世不得翻身的大礼。
用沈兴邦自己的名义,把他送进地狱,彻底断绝他反咬一口的所有可能。
狠,太狠了。
我看着身边的男人,心底生出一丝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病态的快意。
“现在,该轮到沈兴邦了。”陆沉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走吧,我的未婚妻,去见见你那位,已经乱了阵脚的好叔叔。”
9
沈兴邦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名贵的古董花瓶碎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恐慌混合的难闻气味。
当我们推门而入时,他正暴怒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陆沉!沈念!你们两个混蛋!”
他看到我们,双眼猩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你们以为,毁掉顾伟那个废物,再搞点舆论,就能扳倒我吗?做梦!”
他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叠文件,甩在桌子上。
“这是董事会超过半数股东的签名!他们已经同意,将盛世的核心资产,卖给美国泛亚资本!”
“三天后,不,现在是两天了!两天后的董事会上,只要我签下字,盛世集团就彻底完了!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他疯狂地大笑着,脸上满是病态的得意。
我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因为我知道,他手中的那些签名,不过是陆沉故意放给他的诱饵。
“叔叔,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我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你以为你卖掉的是盛世的未来,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卖掉的,其实是你自己的命?”
沈兴邦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你这个小贱人!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只会说大话!我倒要看看,两天后,你们拿什么来阻止我!”
“那就拭目以待。”陆沉揽住我的肩膀,语气平淡,却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沈董事长,希望你这两天,还能睡得着觉。”
说完,他便带着我,转身离去。
回到车上,我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已经疯了。”我靠在座椅上,声音有些疲惫。
“人在末路,总是会格外疯狂。”陆沉发动了车子,侧过头看了我一眼,“不过,他越是疯狂,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你是不是还有后手?”我敏锐地察觉到,陆沉似乎还有什么底牌没有亮出来。
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递给我一个地址。
“明天董事会之前,去见一个人。他会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我看着纸条上那个陌生的地址,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个地址,位于京城郊区的一家私人疗养院。
他让我去见谁?
而我最想要的东西,又是什么?
是能彻底将沈兴邦钉死的证据?还是……关于我父亲死亡的,真正的真相?
第二天,我按照地址,独自一人来到了那家疗养院。
疗养院环境清幽,安保也极其森严。
我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VIP病房的门口。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护士为我推开门。
房间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的身形消瘦,头发也已花白,可那个背影,我却化成灰也认得。
我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爸……?”
那个身影微微一震,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
看清他脸的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张脸,不是我日思夜想的父亲。
而是,一张和陆沉,有七分相似的,儒雅的中年男人的脸。
他是,陆沉的父亲,陆董事长!
“你……您怎么会在这里?”我彻底愣住了。
陆董事长看着我,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带着愧疚和疼惜的笑容。
“念念,好孩子,你受苦了。”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我如遭雷击的话。
“三年前,那场车祸,本该坐上车的人,是我。”
10
“什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陆董事长话里的意思。
“三年前,我和你父亲联手,准备清洗盛世内部被沈兴邦安插的蛀虫。沈兴邦狗急跳墙,制造了那场车祸,他本想除掉的是我。”
陆董事长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悔恨。
“可那天,你父亲临时有事,让我替他去接你参加订婚宴。而你,因为赌气逃跑,也没有上车。阴差阳错之下,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人。”
“为了引蛇出洞,也为了保护你,我和你父亲商量,将计就计。我对外宣称重伤,远赴国外治疗,实际上一直躲在这家疗养院里。而你父亲,则假装病重,一步步将盛世的权力,交给沈兴邦,让他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只是我们没想到,沈兴邦如此心狠手辣,他竟然……竟然真的对你父亲下了毒手。”
陆董事长的眼眶红了,他从轮椅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递给我。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最后的东西。里面有沈兴邦和他所有心腹的犯罪证据,还有……他最后想对你说的话。”
我颤抖着接过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它却重如千斤。
我按下了播放键。
父亲熟悉又虚弱的声音,缓缓流出。
“念念,我的宝贝女儿,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爸爸可能已经不在了……原谅爸爸的计划,没能护你周全,反而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沈兴邦丧心病狂,但盛世集团,是爷爷和你爸爸一生的心血,决不能毁在他手里……”
“陆沉是个好孩子,他会替我好好照顾你……答应爸爸,以后,要为自己而活,要幸福……”
录音的最后,是电流的杂音和沈兴邦恶毒的咒骂。
眼泪,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
原来,我不是孤军奋战。
原来,我所有的隐忍和痛苦,都在父亲的计划之中。
他用自己的生命,为我铺就了这条复仇之路。
我擦干眼泪,将录音笔紧紧攥在手心,眼底是淬了火的恨意和决绝。
“陆伯伯,谢谢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盛世集团,年度股东大会。
沈兴邦坐在主席位上,春风得意。
他已经拿到了超过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委托,只要他签下字,盛世集团就将成为历史。
我和陆沉并肩走进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沈念,陆沉,你们来晚了。游戏,结束了。”沈兴邦拿起笔,准备签下那份资产转让协议。
“是吗?”
我冷笑着走上台,将手中的录音笔,连接到了会场的音响上。
“叔叔,在签字之前,不如先听一段录音,当是为你自己,奏响一曲送葬曲。”
父亲的遗言,沈兴邦的罪证,清晰地回响在整个会场的上空。
沈兴邦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疯了似的想去关掉音响,却被冲上来的保安死死按住。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
本该在疗养院的陆董事长,坐着轮椅,在家人的簇拥下,缓缓出现。
他身后,跟着一群面容冷峻的警察。
“沈兴邦,”陆董事长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你谋害兄长,侵吞公司资产,罪无可恕。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沈兴邦彻底崩溃了,他像一滩烂泥一样,被警察拖出了会议室。
一场足以打败盛世集团的危机,就此瓦解。
会议结束后,我以绝对控股的身份,正式接任盛世集团董事长一职。
当晚,在盛世大厦的顶楼,京城的万家灯火在我脚下,如同璀璨的星河。
陆沉走到我身边,将一份文件递给我。
是我们的,婚前协议。
“按照约定,我们的合作结束了。签了它,你就可以解除婚约,恢复自由。”他看着我,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我接过文件,却没有看,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
“陆沉,我父亲说,让我以后为自己而活。”
“嗯。”
“我还记得,我们的合约里写着,一年为期,各取所需。”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忽然笑了,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我当着他的面,将那份协议,撕成了碎片,任由它们散落在风里。
“可是,我还没‘取’够。”
我踮起脚尖,攀上他的脖颈,在他错愕的眼神中,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没有算计,没有试探,只有失而复得的庆幸和不顾一切的决心。
“陆总,”我看着他眼底瞬间燃起的,名为“占有”的火焰,在他耳边,用我们初见时那样暧昧的语气,轻声呢喃。
“我的余生,都归你了。”
这一次,不再是交易。
而是,我心甘情愿。

